小吃食探

台式小吃有一典型，便是—早（如六点半）便开，中午一过（如一点半）便收；略有一袭农业社会“日出而作”的味况。彰化那些有名的爌肉饭如此，台南的“现宰牛肉”、“虱目鱼粥”如此，康乐意亦如此。 “康乐意”最好是菜包。这菜包是上海式的，亦即，不是素的。而是青江菜掺进一丝丝白花花的猪之肥脂。清晨进店，菜包上桌，取小碟，倒白醋，再搁一小匙辣椒酱，算是配色，也增些许辣气，不加酱油，就这么蘸包子吃

面线（大肠或蚵仔）是台湾小吃中极为特别的一种。它不像是吃饱的，但一碗下肚也颇让人满足；它又不是稀稀的一碗汤（如鱼丸汤、四神汤），它更浓稠些。正因这股浓稠，内中可包含黑醋的酸香、蒜茸的冲劲、肉汁的腴厚等所谓五味杂陈，并同红色面线与芡粉融合后所成形的“糊浆”之状，乃成为“蚵仔面线”所以是台湾小吃中最最特别的一项。 如今说的这家，近一年多因龙山寺前建了广场，方迁于现址，原在万华戏院旁，

台湾是水果的天堂，一年四季，随时有鲜美的水果。相对之下，果汁店竟不算多。幸而我家附近就有一个很不错的“古亭果汁吧”。 “古亭果汁吧”，果汁皆是现打，且多是原汁不加水，简单朴素，甚合我脾胃。 且举几例。葡萄汁，便是大把大把的紫红葡萄，三四十颗，不加水或只加一点点水，打出500cc 来，七十元，深紫色，一杯喝下，补铁补血，或是滋阴，皆在其中矣。苹果汁，亦是约两个苹果的量，

台北的可爱，在于传统模样的豆浆店还颇有不少，替清冷的早晨增加些许暖意，甚至令人还能发一袭怀旧的幽情。 这种豆浆店中最大的，最一大早便忙个不停各司其职的，是华山市场二楼的“阜杭”。所谓各司其职，便是煮豆浆的煮豆浆，烤烧饼的烤烧饼，炸油条的炸油条，每一样东西皆需做出颇大数量。 以咸酥饼或菱形烧饼（包油条的那种）为例，不少客人吃后还外带几十个，在家慢慢吃。更多的是上班族匆匆

金华街上（杭州南路口向东走三四家），有一家小铺子，十年前称“杨记”，如今没竖招牌了，却一大早排满了等烧饼出炉的人群。 这家的烧饼是菱形的那种（有人索性叫“三角饼”），也即是面劲比较绵膨，不同于油酥（如永和）式的。以此饼夹油条，外柔内脆，自古早便是迷人吃法，如士林的“大饼包小饼”，如北京街头的“煎饼馃子”等是。 老杨久不做烧饼了，偶尔炸炸油条。这一阵子，油条也不炸了，自

“汕头牛肉面”在延平北路三段，是台北牛肉面众家中最以清鲜取胜、你吃完最感轻少的一家小摊。而这小摊一开也开了三十七年矣。 某次与香港的艺术策展人朋友约于圆山捷运站，时当下午四点半，他说有点饿，然我知他七点半尚有饭局，便与他散步至汕头牛肉面，点了一碗“原味”(五十元)与一碗“红烧”(七十元)。一吃，他大加赞赏，并谓“与平常台北的牛肉面很不一样”。 我知道他的意思：此店的汤

家门口家店没有店名，招牌只书“牛杂”二字，店相看似简略，实则颇可取。 卖的是白汤牛杂。一锅中以肚类为大项；而肚的各部，便是滋味互异之处。像有茸毛的，只是其中一味。我较喜欢的，有三种；其一为复叶，上层微黑，褶皱，下层较白；其二为管带状，中有凹槽，米色；其三为肥皮带，嚼来像肥肉，如果煮得不甚烂时，或更好吃有劲。他的牛杂锅里，尚有一味“非杂类”，便是带筋的瘦肉，亦十分好吃，且与诸牛杂相

“史记正宗牛肉面”只卖面，主要是牛肉类的，也兼及一款担担面，与一款酸辣面；乃店主自认他的担担面等亦有独到之处。清炖牛肉面，确实在全台北，史记算最有特色的。 汤呈奶白色，显然牛骨熬得够久：面是鸡蛋细面，有微微的卷度，稍似拉面之外观，咬起来亦依稀有意大利面一二风韵；这种鸡蛋面，初尝颇好，但对面条本质麦香深有嗜注者，或许还更乐意吃白面。主要是不掺鸡蛋的白面，随着汤煮的火候会呈现或硬或软

米粉，是台湾人极重要的小吃。台湾原本街头巷尾多有“米粉汤”摊子，如今稍微少了，然最大问题是，甚少有好吃的。多半坊间的米粉汤，用的是粗米粉，难有柔纤连绵之感，一咬便脆断，像是喝着汤的同时吞咽米粉段。除了一家，便是延平北路这家“旗鱼新竹米粉”。 自入夜开至黎明。有时半夜两三点想吃东西，这里颇理想。 这店的米粉是细长条的，柔韧绵滑，吃在嘴里，不会粗粗粉粉的，教人猜想制者用的

咸粥，别看它这模模糊糊一锅子，内中各物要烹制得好吃，也必须毫不含糊。台北咸粥老店颇有一些，名气也皆不差，吃客亦俱不少，然我吃着觉得最称佳味的，是延平北路慈圣宫前，左手第四摊的“叶家肉粥”。 台湾的咸粥，此“粥”者，指的不是稀饭，而比较像是泡饭。其口感之要求，在于能咀嚼到米粒，又能喝到汤汁；与稀饭之咬不到米粒、却能喝到糊膏之口感甚是不同。咸粥的汤汁，必须淡中带鲜；这是不容易拿捏的。

今日事今日毕的吃店，绝对会是二十一世纪的趋势。例如一天只卖六十个便当，一天只卖二百个粽子，一天只卖六百个葱花面包，一天只卖五锅菜饭……凡此等等；每天卖完，挑起担子，唱着山歌回家，这才是人生的高尚境界。 水煎包也该这么卖法。 古亭市场口有一小摊，每天下午两点半开锅卖水煎包，到七点半关火收摊，十分规律。这摊子早上卖油饭，下午才由这家孙姓的老板租下卖水煎包。分时段租用摊位，

这里要谈的水煎包，下午不卖，是早上豆浆店卖的诸多早点中之一；因特别，十一年来，我吃过无数次。所谓特别，是它纯粹；也就是只包高丽菜。既不含肉末，也不搁虾米，连香菇丝也没有。近年微微加了稀疏的粉丝，一来完全不改其纯粹性，二来粉丝的质感甚而益添滑润。 这样的煎包，一口咬下，只见白与浅绿两色，十分清淡，照说很该让国人怀疑其滋味或会不足；但店家竟这么做了，而客人也这么吃了；这毋宁极是有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