川豆芽不是豆芽菜,而是蚕豆芽。在我们那里,蚕豆叫作川豆。川豆芽就是蚕豆刚从壳里钻出的芽头,民间有谜语,如“叉襟布衫独角辫”,如“绿绿被头,黑黑枕头,一只手骨,伸出外头”,说的都是蚕豆芽刚钻出豆壳时的那种俏皮可爱。

蚕豆有好多小名,罗汉豆、胡豆、兰花豆、南豆、佛豆。叫胡豆,跟胡人有关,据说它是张骞出使西域带回来的。叫蚕豆,是因为豆荚状如老蚕。而叫罗汉豆,是因为剥开青绿的豆荚之后,豆子颇像一个罗汉,憨态可掬地端坐其中。孔乙己喜欢吃的茴香豆,就是蚕豆加了桂皮煮成的。茴香豆表皮起皱,呈青黄色,咸香透鲜,有嚼头又不生硬,用来下酒最好。绍兴人喜欢用茴香豆下酒,在鲁镇的咸亨酒店,“上大人"孔乙己总是"温两碗酒,要一碟茴香豆",边吃边跟人家探讨茴香豆“茴”字的几种写法。穷困潦倒的孔乙己,只能站着喝酒,叫不起别的下酒菜,每次都是拿几颗茴香豆下酒,只要他的身影出现在小店里,“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”。

在江南,田间阡陌,都种有蚕豆。谷雨节气,蚕豆花开。蚕豆花清丽秀气,紫白色的花朵在叶柄的两旁开放,花上有一小块的黑色,如美人的眼影。家乡有句俏皮话“油菜开花像黄金,蚕豆开花黑良心”,蚕豆开花时,花心是黑色的。蚕豆立夏结果,宋人舒岳祥道:“清明已自断百果,樱豆从头次第尝。”是说清明过后,没什么果子了,等到樱桃和蚕豆可以吃时,麦子也快熟了。还有一位叫行海的僧人道:“雨洗樱红蚕豆绿,金衣公子可怜谁。“立夏前后,一场雨过,樱桃更红而蚕豆更绿。流光容易把人抛,红了樱桃,绿了蚕豆。在江南,立夏要吃地三鲜和树三鲜,地三鲜分别是蚕豆、黄瓜和蒜苗,树三鲜则是枇杷、杏子和樱桃。

立夏的蚕豆很是鲜嫩,豆荚饱满,我小时候嘴馋,与同学出去玩,看到田里有蚕豆荚、豌豆荚,总忍不住摘几颗剥了吃,豌豆清口,而生蚕豆却有豆腥味,不太好吃。

在家乡,蚕豆通常是做成川豆芽或炸成兰花豆。兰花豆是把干蚕豆放水中浸泡,剥掉外壳,把豆子分成两瓣,放油锅里炸得香酥,可以当零食或者用来过粥,家乡人称之为“开花油豆”。苏州的油酥豆板不是用干蚕豆,而是用碧绿的蚕豆油炸而成的,汪曾祺对此有过描述:“苏州有油酥豆板,乃以绿蚕豆瓣人油炸成。我记得从前的油酥豆板是撒盐的,后来吃的却是裹了糖的,没有加盐的好吃。”

而我更喜欢川豆芽。干蚕豆浸泡在水中,就会长出芽头来,这个时候的豆不能再泡水了,而是要倒掉水,快干的时候,适当淋些水就可以,否则泡涨后的川豆芽有水臭,烧后容易糊,味道差得不是一丁点。川豆芽的烧法总是大同小异,先用猛火烧开,再用文火焖熟,豆过嫩过老都不行,只有芽头三四毫米长的豆才有鲜甜软糯的口感。前些年在椒江老车站边上,有家小饭店做的鸡汁川豆芽非常好吃,每天中午,食客都是爆满的,这家店主要卖海鲜,但川豆芽似乎成了镇店之宝。据说国家领导人也吃过店里大厨烧的菜,我起先并不相信,以为是吹牛,后来才知道,大厨当年在大陈岛当厨师,国家领导人来大陈岛时,刚好是他掌的勺,这是他一生中的高光时刻。老车站搬走后,卖川豆芽的小饭馆也不知所终。

温岭坞根有一家乡前饭店,那里的川豆芽十分出名,“新河鲻鱼石粘蛇,长屿黄鱼豆子芽”,鲜美得可以跟鲻鱼、黄鱼相提并论。新荣记也有一道菜,叫鸡汁川豆芽,他们家的川豆芽,又香又糯,汤汁略稠,带着鸡汤的鲜香。新鲜的蚕豆烧出来后,颜色是碧绿的,而川豆芽是褐色的,用舌尖挤破软软的豆皮,粉糯的蚕豆有种沙沙的口感,最难得的是鲜美,川豆芽里有一股子鲜美的鸡汁味,让人一吃就停不下来。川豆芽的汤,粉粉糊糊,也清鲜得很。

旧时,在家乡,川豆芽不是菜肴,而是一种小吃。街头常见挑着木桶卖川豆芽和白蚕豆的老人,我的老师、诗人洪迪回忆起少年时吃过的街头零食,就写到过茴香豆、川豆芽和白蚕豆,在他的记忆中,“卖豆的担子是行动的厨房。前头是锅灶带残火的缸灶和竖着高高木桶式圈子的淘锅。后头一盆清水,盆底垫着一面方石板”。

我读中学时,放学路上,时常也会碰到小贩挑着担子卖漾糕、卖川豆芽,甚至有卖咸虾蛄的。“川——豆芽哦!”老人挑着担子叫卖的时候,总是把“川”字的音调拉长一些,就像戏子在舞台上唱戏一般,余音袅袅。担子上的川豆芽总是煮得软糯,买一小包捧回家,坐在被窝里,一边看书一边吃,美得很。

汪曾祺写过蚕豆,他说:“北京人是不大懂吃新鲜蚕豆的,北京人爱吃扁豆、豇豆,而对蚕豆不赏识。”北京人真是没口福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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